Winner takes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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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 罪深者

“你需要亲口说出来。”

汉斯·克莱门斯毕业于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同修解剖学和心理学并拥有这两者的博士学位，现在是全美知名的临床心理医生。从业近二十年的他自诩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患者——从隐姓埋名的连环恐袭肇事者（当然，出于职业道德和法律义务，他不可能将此事告知FBI）到分裂了七八个人格的人格分裂者，再从明明军功显赫却深陷ptsd的前少将到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天才少年。

但此时他面前这位患者的精神疾病的诱因确乎是他所见过的最为……匪夷所思的——称为传奇也不为过。说实话，当克莱门斯拿到患者的履历复印件时，经验丰富如他也忍不住震惊了许久。

今天是与患者见面的第五个月，患者的情绪似乎有所好转，至少能够断断续续地讲述他所经历的事情。但即使如此，克莱门斯依旧选择了能够舒缓心情的博克里尼大提琴《A大调第六奏呜曲》作为背景音乐，同时刻意拉上了半遮光的窗帘以制造良好的光环境——根据前期心里诊断的结果，患者情绪极为不稳定，稍有偏差他就有可能从皮质枪套里掏出意制伯莱塔92F一枪在这间小小的咨询室墙壁上开一个洞，又或者打爆他可怜的心理医生的脑袋。事实上，按他们现在的距离以及伯莱塔子弹的口径，到时候的结果很可能是脑浆迸裂，红的白的全溅在墙上与地毯上……

冷静点汉斯·克莱门斯，不要瞎想一些奇怪场面。

想象力丰富的心理医生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继续用舒缓而温柔的声音循循善诱：“说出来，你需要说出来……”

“I…….”

患者终于开口了，他的嗓音沙哑而干涩，就像是被人往喉咙里倒入了一整片撒哈拉沙漠那样，说出来的话都透着一股沙漠的死寂——这让克莱门斯无端地想到黑鸦、烈日、森森白骨。

简直毛骨悚然。

克莱门斯想要摸摸满手臂的鸡皮疙瘩，但又因为害怕突兀的动作——即使这动作很缓慢，很小心，微不足道，也有一定概率刺激到这位极具洞察力的患者。他只好勉强保持着不动声色，以微笑示意对方鼓起勇气说完全文。

患者在开口说了一个单词（不、确切说是一个字母）后就没了下文，眼睛不安地睁着，手指本能地攥紧了衣角，他徒劳地张着嘴，不断地重复着“I”，就仿佛下一个单词是什么禁忌般的词语，若是说出来便会有怪物吞噬一切。

——有怪物吞噬一切。这么说倒也没错到哪里去。患者内心一直有这么一个横冲直撞咆哮着的怪物，伴随阴暗情绪而生，吞噬掉他所有过去的笑容与快乐。据患者亲友的回忆，在进行心理治疗之前他已经自我封闭了很长一段时间，唯一的交流也是在这间小小的诊室之内：这也是他的声音为何听上去如同乌鸦嘶哑鸣叫般晦暗得像是来自深渊。

“….killed….”他痛苦而悲恸地从自己心头上刻下这个单词，语气几近呢喃，收缩的瞳孔、暴起的青筋加上恐慌的表情让克莱门斯有些担心患者的情绪是否会在下一秒崩溃。他似乎是在害怕什么，害怕地狱的亡魂，害怕铺天盖地的猩红，害怕永失所爱的悔恨和孤独。他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体贴的心理医生在心里叹了口气并准备提前结束这一次的心理治疗，毕竟循序渐进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出乎他的意料，患者背负着极大的心理压力坚持说了下去，他脸色苍白，声线带上微不可查的哽咽：“I…..I killed him….！”

被压抑已久的所有愧疚与自责如决堤的洪水在此刻喷涌而出，摆在桌子上的茶杯被粗暴地打飞，情绪崩溃的患者跪坐在地板上用双手捂住脸，长久失语，徒留断断续续的呜咽。

时间可以使人麻木，却永不能使人忘却。